西伯利亚的钢铁之王,伊万·奥尔洛夫,感觉自己宫殿般的豪华别墅里的空气,比北冰洋的深海还要冰冷刺骨。壁炉里白桦木燃烧的噼啪声,再也无法驱散他心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那部价值百万、用整块钛合金打造的摩拜手机,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十亿!我马上安排十亿卢布!不,二十亿!只要你们开个价!」他的声音,早已失去了往日那种点石成金的霸气,只剩下近乎崩溃的哀求,「求求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才能让我儿子阿列克谢出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他动用了一切关系才勉强接通的、来自总统办公厅的顾问。那个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宣告最终审判的、不容置疑的冷漠。
「奥尔洛夫先生,我以为您应该明白,这件事的性质,已经超越了金钱可以衡量的范畴。」顾问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伊万的心脏。「受害者他拒绝了所有金钱形式的补偿,包括您那匪夷所思的二十亿。」
伊万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在俄罗斯,没有什么是他的财富和钢铁王国敲不开的大门。但今天,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用整个国家意志铸成的叹息之壁。
「那他要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用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这十秒,对伊万来说,比他建立整个钢铁帝国的三十年还要漫长。
「他只提出了一个条件……」顾问的声音轻得如同魔鬼的耳语,却又清晰地炸响在伊万的灵魂深处,「一个我们无权拒绝,而您……也必须接受的条件。」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伊万·奥尔洛夫瘫倒在熊皮地毯上,眼神空洞。他知道,他那个视法律为无物的儿子,这一次,不是踢到了钢板,而是亲手拔掉了整个国家机器的安全栓。
那个神秘的受害者是谁?那个连十亿卢布都无法打动的唯一要求,又将是何等恐怖的深渊?
01
2011年1月8日,莫斯科的冬天用一场漫天大雪,将整座城市装点成了童话世界。高尔基公园的露天滑冰场,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能让权贵与平民共享欢乐的地方。
荷兰人乔里特·法森正耐心地牵着自己四岁女儿的小手,教她在冰上蹒跚学步。他穿着一件普通的深蓝色羽绒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沉浸在家庭幸福中的普通父亲。
六年前,他因爱情来到这个冰雪国度,与他的妻子玛利亚·普京娜组建了家庭。他刻意远离妻子的姓氏所带来的光环与纷扰,凭借自己在天然气领域的工程背景,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下属的一家咨询公司担任着一个不起眼的高级顾问职位。他享受这种匿名的、平静的生活,今天,他只想陪着女儿,享受一个完美的周六下午。
然而,一阵刺耳的、如同电锯般的引擎轰鸣声,伴随着一群人的狂笑,粗暴地撕碎了这份宁静。
法森下意识地将女儿拉到自己身后,皱眉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五六个穿着昂贵滑雪服的年轻人,脚下踩的不是普通的冰鞋,而是经过非法改装、加装了微型电动机的“动力冰刀”。他们在人群中毫无顾忌地高速穿梭,带起一阵阵冰屑和尖叫,仿佛整片冰场都是他们专属的游乐园。
领头的那个年轻人,留着一头嚣张的金发,脸上是那种被惯坏了的、不可一世的傲慢。他就是阿列克谢·奥尔洛夫,伊万·奥尔洛夫的独子,莫斯科顶级纨绔圈子里最臭名昭著的“钢铁太子”。
他的父亲,伊万·奥尔洛夫,是上世纪90年代混乱的私有化时期,用极其冷酷和野蛮的手段,将西伯利亚数家巨型钢铁联合体据为己有的寡头。阿列克谢完美继承了父亲的财富,却将父辈的枭雄气质,扭曲成了更加病态和张扬的暴虐。他痴迷于极限运动和在社交媒体上炫耀自己的特权生活,享受着普通人在他面前恐惧、退缩的目光。
今天,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正在进行一场“冰上追逐赛”,赌注是最新款的兰博基尼。
法森看着这群横冲直撞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是个骨子里刻着“规则”二字的荷兰人,即使在莫斯科,他也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他看到好几个孩子被这群人吓得哇哇大哭,甚至有一位老人为了躲闪而摔倒在地。
一个金发青年为了炫技,一个高速漂移,带
起一阵冰屑和脏话,险些撞倒法森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
法森的女儿吓了一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瞬间哭了出来。
法森的心猛地一揪。他迅速扶起女儿,轻轻拍掉她身上的冰渣,柔声安慰着。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温和的眼神已经变得锐利如刀。
他将女儿交给不远处一位好心的母亲暂时照看,然后滑向那群年轻人。
「这里是公共场所,不是你们的赛道。」法森的声音不大,但在喧闹的冰场上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你们刚才差点伤到我的孩子。请你们立刻停止这种危险的行为。」
这群年轻人停了下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法森。在他们的世界里,从未有人敢用这种“教训”的口吻和他们说话。
领头的阿列克谢·奥尔洛夫饶有兴致地滑到法森面前,摘下脸上的护目镜,露出一张英俊却充满戾气的脸。他从头到脚打量着法森那身平平无奇的装扮,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弧度。
「你是谁?这里的经理吗?」他用俄语问道,语调懒散而傲慢,「还是说,你想教我怎么玩?」
他的同伴们发出一阵哄笑。
「我只是一个要求你们遵守规则的普通公民。」法森毫不退让,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们的快乐,不应该建立在威胁他人安全的基础上。」
“普通公民?”
阿列克謝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缓缓地绕着法森滑了一圈,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鲨鱼。
「在这片土地上,规则,是由像我父亲那样的人制定的,而不是由你这种“普通公民”来遵守的。」他停在法森面前,脸几乎贴到他的脸上,「现在,带着你的小崽子,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让你今天横着离开这里。」
法森眉头紧锁。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精味。跟一个醉酒的、被宠坏的疯子讲道理,显然是徒劳的。他决定不再纠缠,转身准备去带回自己的女儿。
然而,他这个转身的动作,在阿列克谢眼中,却成了无声的蔑视。
「我让你走了吗?」
阿列克谢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
两个年轻人心领神会,从左右两边高速滑来,猛地撞在法森的肩膀上。法森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冰面上。后脑勺与冰层的撞击,让他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阿列克谢已经滑到他身边,用冰刀的前端,狠狠地踩住了他伸出的左手。
“咯吱——”
冰刀锋利的边缘,碾压着指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法森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周围的游客发出一阵惊呼,但看到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所有人都恐惧地后退,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整个滑冰场,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气罩隔开,一边是惊恐的看客,另一边是正在上演的、赤裸裸的暴行。
「现在,你还想跟我谈规则吗?」阿列克谢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满足的笑容。他喜欢这种感觉,将人的尊严和身体一起踩在脚下的感觉。
他抬起脚,脚下的冰面上,法森的手背已经血肉模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外冒着鲜血,将洁白的冰面染红。
阿列克谢蹲下身,粗暴地抓起法森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告诉我,你这种连一件像样的滑雪服都买不起的废物,哪来的勇气教训我?」
法森的嘴角同样流着血,他啐出一口血沫,眼神却依旧倔强,如同西伯利亚冰原上的孤狼。
「你……会后悔的。」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后悔?」阿列克谢的笑容更加残忍,「在莫斯科,只有我,阿列克谢·奥尔洛夫,能让别人后悔!」
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开始在法森身上摸索,很快就掏出了他的手机。
02
阿列克谢点亮手机屏幕,一张法森和妻子女儿在海边度假的温馨合照映入眼帘。
「哦,看看,多美满的家庭。」他夸张地赞叹道,语气中却充满了嫉妒和恶意,「让我看看,你的小甜心叫什么……玛利亚。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法森看到妻子照片的瞬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恐惧,他挣扎着想要抢回手机。
「别碰她!有什么冲我来!」
他的反抗,在阿列克谢看来,是最好的催化剂。
「别急啊,我的朋友。」他用膝盖死死压住法森的胸口,当着他的面,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女声传来:「乔里特?这么快就想我了?莉莉娅是不是又学会了新花样?」
「你好,玛利亚。」阿列克谢故意用一种黏腻而充满暗示的语调说道,「你的乔里特现在正躺在冰上,像一条受伤的狗。他好像不太会滑冰,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他,也可以……教教你。」
电话那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几秒钟,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已经完全变了。之前的温柔和爱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冰冷。那种寒意,仿佛能透过电波,将人的灵魂冻结。
「你是谁。你现在在哪。」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命令。
阿列克谢第一次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仿佛电话那头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头刚刚被唤醒的史前凶兽。但他很快将这丝不安甩开,狂妄地笑道:
「我是谁?我是你男人这辈子都惹不起的人!我在高尔基公园滑冰场,给他,也给你这种底层人,上一堂关于“尊重”的课!」
说完,他不想再听对方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他高高举起手机,用尽全力,将它砸向冰面!
“砰!”
手机在坚硬的冰面上弹了一下,四分五裂。
「我们走,去找点更有趣的乐子。」
阿列克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昂贵的滑雪服,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他和他的同伴们大笑着,启动动力冰刀,呼啸而去,留下一片狼藉和周围人群恐惧的目光。
他们走后,阿列克谢立刻给他那位在莫斯科市交通安全局担任副局长的叔叔打了个电话,将事情轻描淡写地描述为“和一个喝醉的外国游客发生了点小摩擦”。
电话那头的叔叔像往常一样,满口答应会“清除所有记录”,让他放心。
挂掉电话,阿列克谢彻底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不知道,那个被他摔碎的手机,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已经将他的声音和背景音,连同一个GPS定位信号,永远地烙印在了克里姆林宫深处的一台服务器上。
03
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刺激着法森的神经。女儿的哭声像小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他挣扎着坐起来,左手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他看着地上手机的残骸,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绝望。
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保护女儿。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艰难地在内侧口袋里摸索。那里,放着一部黑色的、最老款的诺基亚。这是玛利亚硬塞给他的,她说:“亲爱的,在俄罗斯,永远要有一个最可靠的备用计划,一个不依赖任何智能系统,只负责通话和求救的工具。”
法森当时觉得妻子有些过于谨慎,但现在,这部不起眼的“板砖机”,成了他连接天堂或地狱的唯一通道。
他颤抖着按下了一号快捷键。
电话只响了半声,就被接起。
「是我。」他的声音虚弱而沙哑。
电话那头没有哭泣,没有惊慌失措的尖叫,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杰森,听我说。」玛利亚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诉我,你有没有事?女儿呢?」
「我……手可能断了,脸上也……女儿没事,她只是吓坏了。」
「好。」玛利亚只说了一个字,然后继续道,「待在原地,抱紧女儿,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五分钟,给我五分钟。五分钟之内,会有人找到你。相信我,乔里特,从这一秒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挂断电话,法森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哭泣的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而在莫斯科市中心一栋无法在任何地图上被找到的顶级公寓里,玛利亚·普京娜放下电话。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与她父亲在做出重大决定时如出一辙的、钢铁般的决绝。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了茶几上另一部红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加密电话。
她只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克里姆林宫的最高战情室。
一道信息,以超越电磁波的速度,引爆了俄罗斯的权力中枢。
正在与国防部长绍伊古讨论叙利亚战局的弗拉基米尔·普京,在看到他的首席秘书官神色紧张地递上来的那张只写了一行字的纸条后,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绍伊古这位以强硬著称的将军,第一次从自己这位老友脸上,看到了一种他只在车臣战争最关键时刻才见过的表情——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绝对的、即将发动雷霆一击的冷静。
普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对着秘书官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让整个俄罗斯的国家暴力机器,瞬间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一道道来自最高统帅的、拥有绝对优先级的加密指令,如同闪电般射向各个强力部门的神经中枢。
卢比扬卡广场,联邦安全局总部。局长亚历山大·博尔特尼科夫在接到来自总统本人的直接命令后,这位掌管着世界上最庞大情报机构之一的铁腕人物,后背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制服。
「启动‘龙卷风’最高级别行动预案!」他对着内部通讯系统下达了咆哮般的指令,「命令‘阿尔法’和‘信号旗’所有在莫斯科的行动单位,一队前往高尔基公园,不惜一切代价确保目标安全!二队、三队,封锁全城所有交通要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一个叫阿列克谢·奥尔洛夫的人,和他的所有同伙,活着给我带回来!重复,是活着!」
同一时间,莫斯科内务总局。局长刚刚接到交通安全局那位副局长关于“公园小摩擦”的轻描淡写报告。他还没来得及批示,办公桌上那部“克里姆林宫专线”就发出了末日警报般的蜂鸣。
听完电话后,这位局长脸色惨白如纸。
「把交通局那个叫奥尔洛夫的蠢货给我铐起来!立刻!马上!」他对着副官怒吼,「调动所有特警和交警,全城搜捕一辆白色的法拉利,还有其他几辆超跑!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莫斯科的天,变了。
无数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涂着FSB标志的虎式装甲车、满载特警的卡车,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涌出。天空中,卡-52“短吻鳄”武装直升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它那标志性的“死亡之眼”光电球,开始扫描着下方的每一寸土地。
一场针对“钢铁太子”阿列克谢·奥尔洛夫的、史无前例的围猎,开始了。
而此刻的阿列克谢,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开着自己的法拉利,载着一个金发模特,在莫斯科环城公路上狂飙。他刚刚在一个私密聊天群里,绘声绘色地吹嘘着自己下午如何在冰场“教训”了一个不长眼的外国佬,引来一片吹捧和赞叹。
一个朋友在群里发了条消息:「阿列克谢,外面有点不对劲,到处都是军警,好像在抓什么顶级恐怖分子。你最好还是先回家躲躲。」
阿列克谢对此嗤之以鼻。
「别紧张,宝贝们。」他发了条语音,语气轻佻,「就算是在抓外星人,也跟我们没关系。我现在要去我父亲的私人俱乐部,那里有刚从哥伦比亚运来的雪茄和世界上最好的香槟。谁想来,我请客!」
他挂断电话,一脚油门,将车速飙到150公里/小时,完全没注意到,在他后方遥远的天际线上,两个黑点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向他逼近。
04
“轰隆——!!!”
一声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巨响,从法拉利的上方传来。
阿列克谢下意识地抬头,透过全景天窗,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两架卡-52武装直升机,如同两只黑色的钢铁巨兽,正以一种近乎贴地飞行的高度,与他并驾齐驱。机身侧面的短翼下,一排排蜂巢似的火箭弹发射巢,和空对地导弹,在莫斯科的黄昏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其中一架直升机打开了扩音器,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彻云霄,甚至盖过了法拉利引擎的咆哮。
「白色法拉利,立刻靠边停车!熄火!双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重复,立刻停车!这不是演习!」
阿列克谢的大脑一片空白。
卡-52?俄罗斯最顶级的武装直升机,只用于最前线的战场和针对车臣恐怖分子的“斩首行动”,现在竟然……竟然用来逼停自己的车?
他旁边的金发模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阿列克谢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被冒犯的、无边的愤怒。他认为这一定是某个对家搞的恶作剧,或者是某个将军想敲诈自己的父亲。
「疯了!都他妈疯了!」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试图摆脱直升机的锁定。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国家的意志。
他刚一变道,前方的高速公路上,突然出现了数道由“虎”式装甲车和特警防爆车组成的、坚不可摧的路障。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无数个红蓝爆闪灯,将整条高速公路变成了白昼。
“吱嘎——!!!”
阿列克谢猛地踩下刹车。高性能的碳陶瓷刹车盘发出刺耳的尖叫,轮胎在地面上留下两道长长的黑色印记。法拉利最终在距离第一辆装甲车不到十米的地方,险险停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从那些装甲车后面,涌出了数十名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电焊盔、手持AK-12突击步枪的“阿尔法”特种兵。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呈战斗队形迅速散开,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就将这辆孤零零的法拉利围得水泄不通。
十二个闪烁着红光的激光瞄准点,穿透挡风玻璃,精准地锁定了阿列克谢的眉心、心脏和太阳穴。
阿列克谢瞬间僵住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不是不识货的傻子,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FSB的王牌,克里姆林宫的直属利刃,“阿尔法”!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逮捕他父亲那样的寡头,也不可能出动这种级别的阵仗!这……这是用来对付叛国者和恐怖分子的!
他颤抖着手,试图去拿手机。他要给父亲打电话,给叔叔打电话!
然而,他的手刚一动。
“砰!”
一声巨响,驾驶座侧的车窗,被一枚特制的破窗弹击中,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碎片,向车内爆开。
紧接着,车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暴力扯开。一只戴着凯夫拉手套的铁钳般的大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阿列克谢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从价值千万的驾驶座上粗暴地拖了出来,狠狠地摔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
「啊——!」
阿列克谢发出一声惨叫。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
两名队员上前,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以一种能瞬间拗断人关节的专业手法,将他的双臂反剪,戴上了冰冷的特种手铐。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你因涉嫌恐怖主义活动、威胁国家安全等罪名,被正式逮捕!」带队的指挥官走到他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居高临下地宣判道,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威胁国家安全”?
听到这个罪名,阿列克谢彻底懵了。他打过人,玩过毒,甚至逼死过不听话的模特,但那些罪名,在他父亲的钢铁王国面前,都不过是些可以被“摆平”的麻烦。
可“威胁国家安全”这顶帽子……在俄罗斯,一旦被戴上,就意味着你已经被国家从“人类”的名单上划掉了。
他到底惹了谁?
那个在冰场上,被他踩在脚下,打得满脸是血的男人……那个看似普通的荷兰人……他到底是谁?!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不敢深思的念头,如同西伯利亚最深处的寒流,瞬间吞噬了他。
与此同时,横跨欧亚大陆的奥尔洛夫钢铁帝国的黄昏,也以一种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提前降临了。
05
伊万·奥尔洛夫,这位钢铁之王,在他儿子的电话突然无法接通后,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开始动用他那张足以覆盖整个俄罗斯高层的关系网。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弟弟,那位莫斯科交通安全局的副局长。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冷硬的声音,对方只说了一句“奥尔洛夫副局长因涉嫌叛国罪,正在接受联邦安全局的内部调查”,便挂断了电话。
“叛国罪”?!
伊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知道,这绝不是小事。
他立刻拨通了莫斯科内务总局局长的私人号码,这位局长是他的老朋友,每年都能从他的“家族基金”里拿到一笔不菲的“顾问费”。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伊万……」老朋友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疏离感,「听我一句劝,这次,你完了。你和你儿子,动了一个……动了一个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动不起的人。」
「是谁?!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伊万嘶吼道。
「我不能说。我说了,我和我的家人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老朋友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能告诉你,指令来自‘一号’本人。现在,FSB、FSO、总参谋部情报总局(格鲁乌)……所有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力量,都已经行动起来了。这不是在办案,伊万,这是……这是在进行一场战争。」
战争……
这个词,像一把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伊万的胸口。他知道,游戏结束了。
他不死心,又拨通了自己在杜马、在联邦委员会、甚至在总统办公厅里的几个“盟友”的电话。然而,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分享利益的政客们,此刻却像约定好了一样,要么直接挂断,要么就说自己在西伯利亚的森林里打猎,信号不好。
短短一个小时内,伊万·奥尔洛夫绝望地发现,他被整个俄罗斯的权力体系,彻底“拉黑”和“隔离”了。他用金钱和利益编织了几十年的巨网,在这股神秘而绝对的力量面前,被烧得连灰都不剩。
绝望之中,他拨通了自己首席法律顾问的电话,发出了本文开头的那声嘶吼。他以为,钱,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强大的武器。
然而,他得到的,却是让他彻底坠入无底深渊的回复——对方拒绝了金钱,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一个足以清算他整个家族原罪的要求。
06
列弗尔托沃监狱,FSB的“地狱之门”。这里关押的,都是被国家机器宣判了“社会性死亡”的人。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被扔进了一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囚室。在这里,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财富、地位、姓氏——都化为了泡影。
半个月后,他见到了家族的首席律师。
「怎么样了?我父亲是不是已经……」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上去。
律师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他躲开阿列克谢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阿列克谢,一切都完了。」
他告诉阿列克谢,就在他被捕的当晚,奥尔洛夫钢铁集团旗下的所有公司、矿山、银行账户,全部遭到了来自税务、金融监管、反垄断、乃至军事情报部门的联合查封。
伊万·奥尔洛夫本人,因为涉嫌在九十年代私有化过程中,非法侵吞价值数万亿卢布的国有资产、操纵市场、以及为西方情报机构提供战略性行业信息等多项罪名,已被军事法庭秘密逮捕。
「不可能!我父亲……」阿列克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父亲开出了二十亿卢布,甚至愿意献出集团一半的股份来换取你的自由,」律师打断了他,眼中充满了恐惧,「但是,那位受害者……法森先生,全部拒绝了。」
「为什么?!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谁?!」阿列克谢终于歇斯底里地吼出了那个折磨了他半个月的问题。
律师深吸了一口气,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和一个身份。
「乔里特·法森……荷兰公民……他是……总统长女,玛利亚·普京娜的丈夫。」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的瞳孔,瞬间涣散了。
他大脑的思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普京的女婿!
那个被他按在冰上羞辱,踩碎了手骨的男人,竟然是普京的女婿!
那个被他在电话里用污言秽语调戏的女人,竟然是普京的大女儿!
一股极致的、超越了死亡的恐惧,如同液氮般瞬间冻结了他的灵魂。他终于明白,什么是战争。他不是在和一个普通人作对,他是以一种最愚蠢、最狂妄的方式,向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男人,向整个俄罗斯联邦,悍然宣战。
他浑身瘫软,顺着墙壁滑倒在地,口中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呜咽。
律师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出了那最后一根,足以压垮整个奥尔洛夫家族的稻草。
「而且,法森先生……他提出了那个唯一的要求。」
阿列克谢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癫的希望:「什么要求?钱吗?把整个奥尔洛夫集团都给他!只要能让我活下去!」
「他不要钱,也不要你们的集团。」律师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怜悯和一丝……解脱。
「他的要求是……对你,以及你背后的整个奥尔洛夫家族,进行一次‘彻底的、不受任何政治因素干扰的、完全公开透明的’司法清算。」
阿列克谢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律师的声音艰涩无比,却又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将你们家族从苏联解体后赚到的第一枚卢布开始,所有肮脏的交易,所有被权力掩盖的血腥罪行,所有非法的财富来源,所有被你们欺压和毁灭的普通人的案子……全部,一件一件地,重新翻出来,放在全俄罗斯人民的面前,用最严苛的法律,重新审判一遍。」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彻底停止了呼吸。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复仇。
这是——清算。
一场以国家之名,对一个寡头家族二十年原罪的,终极清算。
审判的结果,震动了整个俄罗斯。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因故意伤害、寻衅滋事、危害公共安全等罪名,被判处十五年监禁。但这仅仅是开始。
随着“司法清算”的深入,一个盘根错节、血债累累的犯罪帝国,被彻底曝光。
伊万·奥尔洛夫,被查出在九十年代,为了吞并一家竞争对手的钢铁厂,曾雇佣车臣杀手,制造了一起导致超过三十名矿工死亡的矿难。——被判处终身监禁,在西伯利亚的“黑海豚”监狱服刑。
阿列克谢那位交通局的叔叔,被查出多年来利用职权,为至少十二起由富豪子弟造成的致命车祸进行掩盖。——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奥尔洛夫家族的所有资产被罚没,充入国家养老基金。所有与他们勾结的官员、议员,无论职位高低,无一幸免,尽数落马。俄罗斯的政商两界,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的最终刑期,累加到了三十年。
而乔里特·法森,在手伤痊愈后,带着妻子和女儿,回到了荷兰。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遥远的噩梦。
他拒绝了那天文数字般的赔偿,因为他知道,金钱无法抚平女儿心中的恐惧,也无法修复被践踏的尊严。他提出的那个“唯一的要求”,也并非只为自己。
正如普京后来在一次内部讲话中,对所有在场的强力部门领导人说的那样:
“当一头熊忘记了自己是谁,开始在森林里肆意破坏时,我们有责任,用最严厉的方式,让它重新记起对森林的敬畏。这不是为了某棵被折断的树,而是为了整片森林的未来。”
阿列克谢·奥尔洛夫和他背后的钢铁帝国,就是那头被“重新教育”的熊。
而他们轰然倒塌的巨响,也成为了在俄罗斯上空,久久回荡的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