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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柔惠重生逆袭,改写命运,誓要对不公说一声不

姐妹们,这本古言,简直是我近两年读过的绝对巅峰之作!从第一章开始,我就被牢牢吸引住了,一口气连看180章根本停不下来。作者的文笔太厉害了,情节紧凑有趣,人设更是鲜明到让人欲罢不能。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会和我一样,被那些扣人心弦的情感纠葛所深深吸引,看完之后整个人都感觉升华了一样。不看真的会后悔,快来一起讨论吧!

《诛砂》 作者:希行

第一章继室

“孝子答谢!”

隔着幕帘,外边传来司仪尖利嗓音的高喊,宣告着镇北王的丧礼正式开始了。

孝子贤妇的哭声顿时山摇地晃,将坐在内室怔怔出神的谢柔惠惊回神,嘴边不由浮现一丝凄然的笑。

真是没想到,才隔了两年,她又当了孀妇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衣袖的一圈白边,顺手拿起一旁几案上的小靶镜。

镜子里浮现一张年轻的面容,肤白如雪,跟两年前看新娘妆的时候没有区别,只是那时候满头红翠,如今钗环皆无,鬓边只有一朵白花。

但在这朵白花的映衬下,这张脸比出嫁的时候还要显得娇艳。

门帘被人掀开了。

谢柔惠有些被惊吓的慌张的放下手里的镜子。

门边站着的十七八岁的丫头看着,嘴边浮现一丝毫不掩饰的嘲笑。

“王妃。”她草草施礼,“您该回去了。”

外边的吊唁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谢柔惠有些迟疑,这时候她这个未亡人不在这里是不是不合适?

当初前夫死的时候,因为他赘婿的身份,再加上自己在谢家的地位,她没有守灵,但如今这个丈夫可是镇北王,堂堂正正的皇族,而自己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谢家女,只是一个孀妇再嫁为的继室。

“王妃,这是世子爷的吩咐。”丫头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听到世子爷三字,谢柔惠如同被针刺一般身子微微一抖,有些局促的站起身来。

丫头看着她,微微有些失神。

王妃今年不过二十一岁,是南方人,却有着她们北边女子般的高挑个头,但又身姿玲珑尽显南人柔美,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但除了多添了几分妇人的妩媚,身形半点没变,站在那里好似春日的垂柳一般纤弱,再配上比花娇一掐就能出水的容貌,让人一看就恨不得捧在手心里。

就连自己作为一个女子看到了也忍不住失神生出这心思,更别提男人们……

也怪不得会有那样不堪的事传出来。

丫头眼中闪过几分厌恶,更多的是嫉妒。

“您快些走吧。”她说话更不耐烦,伸手来拉谢柔惠,“这边自有叔伯国公夫人们照应着,您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谢柔惠低着头被丫头看似搀扶实则拉着走,丫头口中还絮絮叨叨的指责,如果有人看到了会很惊讶镇北王府毫无规矩。

虽然这谢氏是个继室,但好歹也是皇帝册封的镇北王妃,更况且还是巴蜀谢氏的嫡女。

巴郡,黔州彭水郁山谢氏,当今八大丹主之一,据说其是大秦大巫清的后人,当然在巴蜀之地的丹主们都自称自己是当年获始皇帝钦封的巫清后人,但这谢氏,说起来比别人多一分底气,因为他家的丹山紧邻怀清台。

这些丹主们因为历代朝廷的看重,再加上丹砂聚集的财富,一直以来都地位非凡,朝廷加以厚待,不容小觑。

这样人家的女儿嫁给一个王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相反还是皇帝的厚待恩宠。

只是当联姻对象是一个垂垂老者和谢氏嫡长女的话,看起来就有些怪异。

虽然这个谢家女儿年纪轻轻守了寡,但对于谢氏来说,当孀妇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要知道他们谢氏一族的先祖大巫清就是一个孀妇,一个连秦始皇帝都要敬畏的孀妇。

更况且,谢柔惠不是一般的谢家女儿,她是嫡长女。

谢家的传承全靠女人,与其他地方的丹主不同,谢氏的丹主能由女人担任。

谢家的女人延续着大巫清的血脉,所以有着沟通天地的神通,至于怎么神通,众说纷纭真真假假,统一的一点就是点眼丹矿滋养矿脉。

能找准丹矿,以最少的人力物力开出丹砂,且能请神灵眷顾养出上等的丹砂,虽然很多人觉得这种说法太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谢氏出朱砂的确是最准最好的,这也让谢氏一直以来都为巴渝朱砂家族之首。

不过有一点,不是任何一个谢家的女人都能如此,只有嫡长女。

由此谢家每一代的嫡长女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谢家的嫡长女不外嫁,都是招婿上门,延续着谢氏的丹女的血脉。

娶一个貌美如花年轻的新妻子,且家世雄厚,男方自然是乐意的,吃亏的是女方,这种事不是皇帝故意给郁山谢氏难堪,就是这位谢家的嫡小姐不被家人所喜了。

作为亲家,郁山谢氏的消息镇北王府也都多少知道,就在年前,皇帝刚赐了谢家的法师邵铭清为通天大师,为陛下炼制丹药,可见皇帝的信任和看重。

这样的谢氏,如果不愿意,谁又能让他们家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嫡亲女儿嫁到苦寒的燕北,丈夫又是一个跟自己祖父一般年纪的老王爷呢?

看来这个嫡小姐是被家人厌弃之极的,谢家人这与其说是给她一个孀妇寻个路,倒不如说将她赶出去。

丫头忍不住再次看王妃一眼。

这嫡小姐在家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被这样赶出门的丹女是谢氏家族头一个,真够丢人的!

说到丢人,丫头不由想到这几日从家中穿过那些来吊唁的宗族妇人们的地方,总是能听到低低的窃语。

“……是啊,就是和这位小王妃…”

“……哎呀你可别瞎说,那可说不得……”

丫头想到这里就觉得脸颊火辣辣,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真是丢死人了。

想到这里丫头脑中恍然,丢人?莫非这女人在家的时候就不干不净?

她看着这张沉鱼落雁的面容,年纪这么轻,在谢家又是这般身份地位,肯定守不住,听说京城里有些守寡的公主就养着好些男人,谢柔惠在谢家在巴蜀,也就相当于是个公主了吧。

这个念头冒上来,丫头就再也压不住了。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这样的女人一看就是水性杨花!

真是丢人!这个女人自己丢人也就算了,竟然还连累她们世子爷!

丫头哼了声,扶着谢柔惠的手就甩了下来。

此时她们已经走出了正院,迎面有一群人正走过来,一群管事小厮丫头涌涌引路,可见来者不凡。

丫头嗳了声,伸手拉住谢柔惠。

“是安定王家的东平郡王。”她急急说道,一面不由分说就推着谢柔惠向一边转去。

安定王?

谢柔惠下意识的看过去,乱哄哄的一群人白的黑的一片,也看不清谁是谁。

说起这安定王谢柔惠倒也知道,当初父亲说她的亲事人选时也有安定王,安定王比镇北王小五岁,今年才五十八。

丫头又拉了她一下。

“王妃,快走了。”她带着几分不耐烦说道。

一个晚生后辈,她却要被丫头催着躲避,谢柔惠低下头转身走开了。

“…真没想到东平郡王来了…”

“…看来陛下对咱们家是很看重的..这真是太好了….”

“…东平郡王长的真好看,比咱们世子也不差……”

身后有仆妇们低声的议论一闪而过,谢柔惠从角门迈出了正院。

位于王府一角的偏院,看到谢柔惠走进来,廊下两个丫头有些慌乱的伸手掀起帘子。

因为忙着镇北王的丧礼,阖府上下都忙着,人手不够,她这里伺候的大丫头们都被叫走了,只留下几个粗使丫头。

不过丫头伶俐还是蠢笨对谢柔惠来说都一样。

她低下头抬脚迈过门槛。

“王妃您在这里歇息吧。”丫头没有进门,站在一旁抬着眼说道,“您可别乱走,家里来的人多。”

家里来的人多,正是她该见客的时候,却说不让乱走,好似她不能见人似的。

她不是其他的人,她是镇北王妃。

谢柔惠将头再低垂了几分。

“王妃这里的事,用不着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

一个声音冷冷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谢柔惠惊喜的转过身,看着院子里正走来的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穿着行装,面上风尘仆仆。

“江铃你回来了!”她忍不住迈步就迎出来,欢喜的喊道。

被唤作江铃的女子快走几步,先冲谢柔惠施礼,再起身竖眉看着适才的丫头。

王妃嫁过来时陪嫁倒是不少,颇让她们震惊了一下巴渝丹砂氏族们的富贵,但是跟来的人却没几个,以前觉得奇怪,嫁妆上如此丰厚是家人看重,但为什么陪嫁的人却寥寥,要知道嫁妆再重,也需要人扶持。

现在丫头终于明白了,嫁妆是谢家的面子,而陪嫁人则是关系这谢氏女将来的日子,谢家要面子,却不管女儿将来的日子。

这些陪嫁人对于自己的命运也都心知肚明,带着几分木然生活在镇北王府,几乎都要被镇北王府的人遗忘了,但有一个人却很引人注目,就是谢柔惠的贴身丫头江铃,这个老丫头脾气不好,话也上的来,她们这些丫头没少挨她的骂。

不过,再脾气不好又怎么样?你家小姐行为不端,还不许别人瞧不起了?

丫头哼了声,带着几分不屑抬起头。

“江铃姐姐,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世子爷吩咐的。”她说道。

江铃竖眉看着她。

“世子爷吩咐的?世子爷吩咐的怎么了?老王爷才闭上眼,他就苛待祖母了吗?”她喝道。

丫头涨红了脸。

“江铃。”谢柔惠打断了两个丫头之间的对峙,急忙忙的喊道,“家里怎么样?父亲母亲,还有兰儿好吗?”

江铃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指着那丫头。

“出去!”她喝道。

这个时候家里正忙着,要是真闹起来,江铃到底是王妃的名头护着,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丫头涨红脸低头抬脚就走。

这边谢柔惠已经要走下台阶了,江铃再不敢停留抢着迈步过来,怎么能让小姐来迎接自己呢。

二人才要说话,那走到院门的丫头又回头呸了声。

“嫁不出去的老丫头!”她啐道,然后蹬蹬的跑了。

江铃气的竖眉,想要追出去,又看着一脸激动的谢柔惠,最终不再理会那丫头,疾步上前,伸手扶住谢柔惠。

“小姐,幸好赶得上。”她说道,看着谢柔惠神情复杂,“小姐的日子算的正合适。”

就在三个月前,镇北王再次犯了旧疾躺下了,也就是这个时候,谢柔惠让江铃回一趟彭水。

这个时候让回彭水意味着什么,江铃再清楚不过,她原本还有些迟疑,镇北王看起来也没那么严重,再说,丢下小姐一个人她也实在不放心,但谢柔惠再三让她走,江铃这才一咬牙收拾了直奔黔州。

紧赶慢赶来来回回正好赶上发丧,谢家的祭奠也及时的摆在了镇北王灵堂前。

她想说什么,谢柔惠却等不急,拉着她的手,一脸急切。

“兰儿怎么样?兰儿长高了吗?会走了吗?”她一叠声的问道,“会喊娘了吗?”

她离开家的时候,丈夫死了才半年,女儿也才满八个月,正咿咿呀呀的学语时,她想啊念啊夜夜不能寐。

可是娘不在跟前,兰儿怎么会学会叫娘。

想到这里谢柔惠抬袖子掩面哭起来。

她真不想嫁啊,她真不想嫁啊,她不想离开她的兰儿啊,可是她却连这句话都不敢说出口。

“小姐。”江铃噗通跪下了,伸手拉着她也开始哭,“家里,出事了。”

这一句话让谢柔惠一下子停下哭,有些惊讶的看着江铃,似乎没听清她说的话。

“你说什么?”她问道。

家里出事了?家里怎么会出事?家里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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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家拜个晚年,以及,我想死你们了(*^__^*)嘻嘻……

第二章变故

屋子里的哭声陡然变大,站在廊下的几个丫头不由打个哆嗦,互相使眼色,悄悄的向外挪去。

王妃的大丫头已经回来了,王妃本来就不用她们,那现在更没她们什么事了。

不如去外边看热闹吧。

脚步声从院子里远去了,屋子里的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各自哭的人并没有理会。

“这不可能。”谢柔惠哭道,“咱们家的朱砂怎么会出问题?你还听到什么?”

江铃哭着摇头。

“家里人都不告诉我。”她说道,“就这些还是小小姐的乳母桐娘偷偷告诉我的。”

听到小小姐三字,谢柔惠哭的更痛。

“五老爷以身验丹死了,三老爷四老爷已经下了大狱,老爷被押解京城面圣,结果如何还不知道。”江铃说道。

谢柔惠急的站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没跟着老爷去京城,你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回来啊。”她哭道。

江铃拉着她的衣袖抬起头。

“小姐,是老爷赶我走的。”她哭道,声音酸涩,一面俯身在地。

谢柔惠咬住下唇。

“江铃,我们,我们回黔州。”她说道。

江铃愕然抬头看着她。

“对,对,回黔州,现在就走。”谢柔惠说道,有些慌乱的四下看,“什么都不要收拾了,就这样,立刻就走。”

“小姐,你回去要如何?”江铃急急问道。

“我,我可以看看朱砂有没有问题,我看看我或许能帮上什么忙。”谢柔惠说道,一面流泪。

江铃凄然摇头。

“小姐,虽然小小姐还小,但大夫人还在呢。”她说道。

小姐虽然是谢家的嫡长女,但并没有成为丹主,她甚至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丹矿丹砂,按理说丹女成年后就可以代替母亲打理丹矿,祭祀,养砂,点矿,但直到小姐成亲生女,大夫人也没有将这些事交给小姐。

辨砂炼砂更是见都没见过,小姐回去又能做什么?

是啊,自己能做什么?

谢柔惠神情有些颓然。

她什么都不会,她就是个废物。

“…大夫人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咱们家的丹矿也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家里的人心也都散了些,这一次闹出这样的事,我听桐娘说,三老爷四老爷是被二老爷押进官府的……。”

江铃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是啊,母亲的身子自从那场大病后就一直不好,又为丹矿熬心沥血,尤其是最近几年,连三月三的祭祀都几乎撑不下来。

谢柔惠掩面。

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族中的人对于她不能担起丹女之责也疑虑纷纷,虽然幸运的是她成亲第一胎就产下女儿,但女儿到底太小了,等到十三岁成人太久了。

丹矿小事不断,族中人心浮动,知道早晚要出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会出这么大的事。

如果不是那一场大病,母亲也不会身子亏损。

如果不是姐姐出事,母亲也不会有那一场大病。

如果不是她,姐姐不会死,如果姐姐还在,母亲也不用一个人撑这么久…

“姐姐..”她喃喃说道,颓然坐下。

这一个词说出口,江铃身子一抖,伸手抓住谢柔惠的手。

“小姐,你在说什么!”她说道,“你又犯糊涂了是不是?”

“我没糊涂,江铃,别人不知道,别人要瞒着,你我还瞒着做什么?”谢柔惠哭道,“如果姐姐还在,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铃用力的抓住谢柔惠的胳膊。

“你是大小姐,没有姐姐,你只有个妹妹,二小姐已经死了,你不要说胡话!”她竖眉低声喝道。

谢柔惠被她喊的一怔,胳膊的大力让她清醒过来,她看着江铃,江铃也看着她,二人对视一刻,抱头痛哭。

“小姐,小姐,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江铃哭着说道。

谢柔惠没有说话,只是哭,紧紧的抱着江铃,就像以前一样,只能在这个从小陪伴自己的丫头怀里中寻找依靠。

“…老爷去京城了,带着家里最得力的丹工,更况且也不能就说是咱们丹砂有问题,毕竟是练了丹药的,炼丹药又不仅仅是用朱砂,一定能证明清白。”

江铃斟了杯茶过来,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谢柔惠不知道听到没听到,神情恍惚的嗯了声,江铃把茶杯塞给她,她便接过。

“出砂不出丹,这是自来的规矩,真不该让邵铭清做咱们家的法师。”

江铃继续说道。

“说到底都是那个邵铭清惹出的事,到时候说清了,朝廷明察,一定会没事的。”

父亲一定心急如焚吧,母亲一定又日夜不能寐了,三婶和四婶会在家哭闹吧?还有五叔叔,还没成亲,就这样的死了,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谢柔惠猛地又站起来。

“我要回去。”她说道。

江铃看着她。

“小姐,且不说你回去做什么。”她皱眉说道,“就说现在怎么能回去?”

镇北王正发丧呢。

“现在就走。”谢柔惠说道,“他们笑我怨我就随他们吧。”

反正在他们眼里自己本就是个笑话。

“您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江铃说道。

“我知道我帮不上忙,父亲母亲也不想见我,可是这个时候,他们身边也没有别人了。”谢柔惠说道,一面落泪,“我帮不上忙,我,我就看着,我就呆在家里。”

江铃的眼泪也掉下来。

“小姐。”她跪下来,伸手拉住谢柔惠的衣袖,“大夫人让我给小姐捎句话。”

谢柔惠一怔,反手拉住江铃的手。

“你是说,母亲和你说话了?让你给我捎句话?母亲要和我说话了?”她问道,声音颤抖,似惊似喜似不可置信。

江铃心中酸涩点点头。

“夫人说你是外嫁女,跟谢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就是回去,也不会让你进门。”她低头带着几分不忍说道。

这么多年母亲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今日一开口说的便是恩断义绝,谢柔惠面色发白的又跌坐回去。

她知道,父亲母亲一直在容忍着她,当她生下女儿后,终于可以松口气,所以才会丈夫死了没有半年就把她嫁了出去,嫁的还是这么远,远的这辈子都似乎不会再见了。

她垂下头,泪如雨下。

他们让她嫁,她不敢说不。

他们不让她回去,她不敢说不。

“小姐,你放心,我托付人给打听着,一有消息就递过来。”江铃放低声音说道。

谢柔惠怔怔着没有动。

“哦对了,小小姐又长高了,也胖了,会说好些话了。”江铃又说道。

谢柔惠灰败的眼有几分光亮。

“是吗?”她问道,“多高了?”

江铃伸手比划一下。

“可结实了。”她笑道,“桐娘还偷偷的让我抱了抱,哎呦,我的胳膊都酸了。”

谢柔惠看着江铃比划的手,忍不住也伸出手在身边比划一下,想象着那个孩子站在自己身旁,走的时候还是几个月大的孩子,两年了,样子都要记不清了。

“她现在什么样?”她忍不住问道。

“跟小姐你长得一模一样。”江铃笑着说道,看着眼前的女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谢柔惠看着她。

江铃比自己大五岁,是在自己五岁的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那时候她都十岁了,所以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是吗?跟我一样啊。”她说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都忘了我什么样了。”

“小姐,你等着,我去给你画出来。”江铃笑着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看着江铃,这才发现她一脸的疲惫,眼里红丝遍布。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她又日夜赶路奔波….

谢柔惠又难过又心疼。

“你快去吧。”她说道,又叮嘱一句,“你歇息一下再画,没精神就画不好。”

江铃明白她的心意,含笑点点头。

“小姐,你也歇息一会儿吧。”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看着江铃退了出去。

她也好几天没歇息了,可是,如今更是没法歇息了。

家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谢柔惠闭上眼用手帕掩面低声的哭起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可恨她什么事也做不了,除了远远的哭。

要是姐姐在的话,肯定不会这样了。

姐姐…

“嘉嘉。”

耳边响起脆脆的女孩子的声音。

谢柔惠忍不住睁开眼看去,面前日光闪亮,刺的她睁不开眼看不清,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便在她眼前晃。

“嘉嘉,嘉嘉,你又发呆。”她咯咯笑着说道。

嘉嘉?

谁是嘉嘉?

“嘉嘉是妹妹,妹妹要听话。”

一只手拉住她,摇摇晃晃。

眼前的日光也似乎随着摇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晃起来,笑声也碎了。

“姐姐。”她喊道,握住手里的手。

但那只手很快的抽回去。

姐姐?姐姐…

她有些慌乱伸出手。

“嘉嘉,来,跟我来。”

眼前的女孩子跑开了,一面回头冲她招手,在日光投影下熠熠生辉。

“我们去抓鱼。”

抓鱼?

抓鱼?

不,不能去抓鱼。

“姐姐,不能去,不能去,会掉到水里的。”她大声的喊着。

“不许告诉母亲,要不然我不带你一起玩了。”女孩子咯咯笑着,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提着裙子跑开了。

日光终于减退,她能看清楚了,却只是一个清楚的背影,越跑越远。

不行,不行,不能去。

她拼命的追上去,身子有千斤重,怎么也跑不动,心里焦急如焚。

姐姐,姐姐,不要去。

她想要大声的喊,又想要大哭,拼命的伸出手。

有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

冰凉刺骨。

她一下子就僵住了,怔怔的抬起头看去。

她竟然坐在河水里,河水冰凉,有红红的衣衫在水中飘动,她顺着衣衫慢慢的看去,看到了自己的脸。

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稚气渐褪,圆圆的白嫩嫩的脸,大大的眼睁着,里面满是惊恐。

她不由啊的一声,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但却发现手被人拉住了,她低下头,看着从水里伸出的一双手,青白的手。

“惠惠,惠惠,怎么了?”

“你推她!你推的她!”

耳边有尖利的声音,似乎要刺破她的耳膜。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

她惊恐的摇头。

“你推我!你推我!你杀死了我!”

河水里的面容猛地冒起来,直直的贴上她的脸。

谢柔惠尖叫着坐起来,满头满身的汗,入目室内昏昏,帘帐外一盏灯忽明忽暗。

是做梦…

又是这个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谢柔惠手抚着心口怔怔,夜的宁静渐渐褪去,耳边隐隐有哭声,梆子声,来回走动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嘁嘁喳喳的怪笑,这是在镇北王府,此时此刻外边都在为镇北王守灵。

外边宗妇们都在给镇北王守灵,她这个王妃却躲在屋子里睡觉。

不知道外边人怎么议论她呢。

谢柔惠低下头轻叹一口气,起身下床,准备自己倒水喝,才掀起床帘子,就看到灯影里站着一个人。

她吓的哎呦一声跌坐回床上。

“江铃?”她问道。

那人转过身,桌上的宫灯照着他俊美的面容,拉长了他本就修长的身姿。

这是一个二十六七的男子,夜色让他的面容朦胧不清,但谢柔惠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不由叫了一声,才平静的心顿时又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世子….你,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她颤声喊道,喊声出口,又怕别人听到,生生的压低下去。

南人的口音本就柔润,再加上这一个婉转颤音,就好似在人的心口用羽毛挠了挠,酥酥麻麻的全身散开。

灯下男子的神情忽明忽暗。

“孙儿来和您说说话。”他说道,“祖母。”

第三章无路

寂静的夜里,孤男寡女相对,虽然称呼是孙子和祖母,但当看到这二人相似的年纪,此情此景就谈不上孺慕之情,而是有些诡异了。

谢柔惠站都站不稳脸色惨白。

“你,你快出去吧。”她颤声说道。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反而撩衣坐下来,带着几分悠闲拿起桌上的茶壶自己斟了杯茶。

“周成贞!”谢柔惠再次颤声喊道。

惊吓过度的女子,在这暗夜里看来,不管是声音还是娇弱的姿态,都带着别样的风情。

男子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下,发出的响声让谢柔惠吓得再次抖了抖,她紧紧抓着床,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外边的仆妇丫头听到动静闯进来,她就一头撞死。

不过他既然敢半夜闯进来,显然外边的人已经都打发走了。

他,他想干什么?

“你,你别过来,你要是,你要是……我立刻撞死。”谢柔惠颤声说道。

男子发出一声低笑,人也站起来。

“祖母,收起你这幅贞洁烈女的作态吧。”他说道,向前走了几步

谢柔惠死命的往后躲,但躲的是她,挡不住的是别人的靠近,很快男子就站到了她的面前,投下的高大阴影将瑟瑟的她笼罩在内。

“你这副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男子微微倾身低头,声音低沉,“恶心。”

恶心!

是的,恶心!

谢柔惠的下唇咬出血,和惨白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以前虽然没听别人这样说过她,但她看到过,比如当父亲和母亲看她的时候。

她抬手掩面靠着床帐软软的跌坐下去。

身前的阴影也就在这时离开了。

男子转身走开几步,又停下脚。

“来人。”他淡淡说道。

来人这句话让谢柔惠吓得抬起头,果然看门外闻声进来四五个妇人,她顿时羞臊无比,要躲又无处可躲,只得掩面转身紧紧的依着床帐。

江铃,江铃,江铃呢?

“祖母,明日祖父就要下葬了,你也收拾收拾上路吧。”

冷冰冰的男声说道。

上路?谢柔惠转过头,是让她走吗?从府里搬出去住吗?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仆妇身上,随着男子话音落,几个人走上前来,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条白绫。

白绫!

她们,她们是要缢死自己?

谢柔惠大惊,不待她说话,几个妇人已经围住了她。

“王妃,请上路吧。”拿着白绫的妇人沉声说道,手中的递过来。

谢柔惠摇头。

“不,不。”她连声说道,第一次不惧在人前看周成贞,“世子,世子爷,我,我回去,您让我回黔州吧,让我回黔州吧。”

周成贞转头看她一眼,灯光下脸上浮现一丝笑。

“祖母回黔州做什么?”他淡淡说道,似乎又想到什么,哦了声,“对了,忘了告诉祖母,今日刚刚接到消息,你家因为用丹药毒害皇帝已经定罪,你的父亲已经下了大牢,秋后待斩,你的母亲十天前跃下祭台,以身献祭以消谢家罪孽。”

什么?

谢柔惠五雷轰顶。

父亲!母亲!

“你骗人!”她嘶声喊道,人也向周成贞冲来,“你骗人!”

“骗你有什么好处?”周成贞看着冲近前的女人,嗤笑说道。

话音未落,相对而站的二人都身子一僵。

似乎在不久以前,有一个男子贴在一个女子的耳边低笑着也说出这句话。

夜半月明的小花园,看起来就像一般画般的美景,却是不能提不能想见不得人的一幕。

谢柔惠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

“总之,你不用回去了。”周成贞的声音也失去了先前的淡然,带着几分浮躁,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你家进贡的丹药让陛下几乎丧命,谋害天子的大罪是逃不掉了。”

谋害天子!

“不是的,我家丹砂没有问题,有问题,也是炼制丹药的人。”谢柔惠喊道。

“炼制丹药的人说,就是你家的丹药的问题。”周成贞说道,带着几分嘲讽,“而且也做了验证,邵铭清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其他人家的丹砂炼制丹药,结果,只有你家的练出毒丹。”

谢柔惠摇头。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就这样定我家的罪。”她连连说道,这种印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丹砂本就是毒,怎么能指责它是有毒而治罪。

不就是炼制丹药吗?她也能,她去炼制,她去让众人看看,用她们家的丹砂练不出毒丹。

她抬脚就向外跑去。

“抓住她!”周成贞喝道。

妇人们立刻扑了上去,伴着谢柔惠一声痛呼,将她死死的抓住。

“我要去救父亲,我要去救父亲。”谢柔惠哭喊道,拼命的挣扎,“放我走,放我走。”

周成贞面无表情,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没用了,祖母还是到那边再去给你父母尽孝吧。”他冷冷的砸下来,一面摆摆手,“既然祖母不能亲自上路,那就让孙子送你一程。”

谢柔惠不可置信,抬头看着这个男人,那些仆妇已经围上来,将白绫缠住她的脖子。

不,不行,她不能死,母亲不在了,父亲入狱了,要救父亲,要救父亲,还有兰儿,还有她的兰儿还那么小,她不能死!

“世子爷,世子爷,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父亲。”

她拼命的挣扎在地上连连叩头,散了发,乱了衣衫,哑了嗓子,声声泣血。

仆妇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忍,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

周成贞长挑凤眼含笑依旧,只是满眼的漠然。

“别费心了,谢家已经没救了。”他淡淡说道,“你就高高兴兴的声名清白的寿终正寝吧。”

长长的白绫已经缠绕在她的脖子上,呼吸已经开始困难,谢柔惠伸手用力的抓住白绫,美目死死的瞪着,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她整个人挣扎起来,四个仆妇几乎按不住。

“周成贞!你还是不是人!你要杀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声名清白!”

尖利的喊声也同时响起。

周成贞的神情微微变了变,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女人。

“你为了掩盖你的丑事!你对我做的那些丑事!你这个畜生!”

听到这句话,周成贞面色陡然一变,而那些仆妇也面色一白,手陡然停下了。

谢柔惠得以挣脱,大口大口的呼吸,一面要向外冲去。

父亲母亲,你们等等我,兰儿,你等等娘,我就来了,我就来了,就是死,我们一家人也死在一起……

一只手揪住了她的头发,狠狠的将她拽倒在地,同时一只脚踩住了她的肩头。

谢柔惠发出叫声,但旋即声音就消失。

周成贞长手一伸捞起白绫,狠狠的拉拽。

“丑事?那是你做的丑事!”

他愤怒的吼道。

“你这个贱人!你诱我做出这等丑事,气死祖父!”

“你这个贱人!以为你在家做的丑事就没有人知道吗?”

“谢柔惠!你根本就不是谢柔惠,你是谢柔嘉!”

“害死长姐,夺嫡长之位!仗着双胞姐妹容貌一致,你的父母帮你遮掩,就以为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你恶毒的本性了吗?”

“你这个心思歹毒无廉耻之心的贱人!”

“你们谢家以次代长,乱了丹女身份,惹怒了神灵,朱砂成毒,人心病狂!活该灭族!”

话语一声声的砸过来,谢柔惠渐渐的听不清了,她徒劳无力的抓着脖子里的白绫,白绫忽的力道消失了,她瘫软在地上。

白色的孝服在她的身上掠过。

“杀死你这个贱人,还脏了我的手,你们送她上路。”

谢柔惠已经没有爬起来的力气,被那四个仆妇围住,窒息再次袭来,她死死的看着屋门,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

如果姐姐还在,就不会有今日。

如果当初她拼死不肯再嫁,也不会有今日。

父亲,母亲……

兰儿,兰儿,兰儿还那么小…..

谢柔惠想要大哭,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意识已经消散,窒息的痛苦也渐渐的消失了。

她的身子软了下去,就好似跌落的枯叶。

罢了,罢了,她这一生就此了结了,这一生其实早就该了结了,在姐姐死的时候,在她用了姐姐的名字的时候,这世上早就没有了谢柔惠,谢柔惠十年前就是个死人了。

死了就死了吧,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能见到姐姐了,能见到母亲了。

姐姐,母亲,我来了,谢柔嘉来陪你们了。

“嘉嘉,嘉嘉。”

有人推着她的胳膊喊道。

对,是嘉嘉,好久没有人喊她嘉嘉了,她自己也要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笑。

“母亲,你看,她装睡呢,她还笑呢。”咯咯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除了笑声,还有人走动的声音,斟茶倒水的声音,门帘响动的声音,细微嘈杂却并不让人心烦。

“醒醒,醒醒,别偷懒,不上学是不行的。”

有人又推她的胳膊声音娇滴滴。

谢柔嘉努力的睁眼,眼皮有千斤重,算了,别费力了,就这样的睡去吧,但身边的人却不依不饶的推着她,似乎她不醒就一直的推下去。

谢柔嘉只得再次用力的睁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了眼,入目的光亮有些刺眼。

“睁开眼了,睁开眼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耳边的女声陡然响亮,说话的气息也喷在了她的脸上,酥酥麻麻,还有丝丝的甜香。

谢柔嘉眯起眼,在明亮的光线里,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虚幻。

这是一间大屋子,她躺在窗边的卧榻上,红红的日光透过窗纱照进来,让屋子里蒙上一层暖意。

“……油茶好了…”

“…姐姐尝尝可好?”

站在月洞门那边一个十二三丫头正在斟茶,另一个十八九岁的丫头则伸手接过。

她们都穿着红色镶黑边的半旧的衣衫,颜色洗的有些发白,但却并不显得穷涩,而是透着几分鲜活和亲切。

尝了一口茶的丫头笑意更浓,转过头对上了谢柔嘉的视线。

“二小姐醒了,快,来尝尝新做的茶。”她笑吟吟说道。

她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壶向这边走来。

“木叶姐姐,我来给二小姐斟茶。”

有人从月洞门后蹬蹬跑过来,伸出手,耳边带着的小月牙银环摇摇晃晃。

她还没有接过茶壶,又有人喊她。

“江铃,你别斟茶,过来给我梳头。”

这声音是从身边传来的,谢柔嘉不由转头,看到盘腿坐在旁边的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圆圆的脸,弯弯的眉,明亮亮的眼儿,此时歪着头,拿着梳子正一下一下的梳着乌黑长长的垂在腿上的头发,日光照在她身上,呈现一圈红晕。

感觉到视线,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谢柔嘉不由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那现在她是在照镜子吗?

她不由伸出手抚上了这张脸,柔滑的肌肤,嫩嫩的,肥嘟嘟的,让人想要捏一把。

“哎呦。”镜子里的人发出一声喊,一面抓住她的手,“嘉嘉,你干什么拧我的脸?”

你?我?

你和我难道不是一个人吗?这明明是我的脸啊,这世上只有我有这样的脸。

谢柔嘉僵直了身子。

不是,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人有着和她一样的脸。

姐姐!她的双胞胎的姐姐!

“姐姐!”她喃喃喊道。

小姑娘看着她纵了纵鼻头,吐了吐舌头。

“喊姐姐也没用。”她说道,扭头,“母亲,嘉嘉她又欺负我!”

母亲……

谢柔嘉怔怔的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地上坐着一个俏丽的少妇,此时正低头做针线,那是一件大红的衣袍,正被少妇用金线绣上繁杂的花纹。

听到唤声,她抬起头,盈盈一笑。

“是吗?嘉嘉,你又不听话了。”她说道,“快起来,跟姐姐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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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新文要讲什么故事到这里也清楚了,大家可以攒文了,攒到上架再看哈哈哈

第四章梦耶

嘉嘉……

有多少年没有听到母亲唤自己的名字了!

谢柔嘉看着眼前一阵恍惚,她认出来了,这是在家里,在父亲母亲的起居室。

她和姐姐小时候就爱在这里,在这里和父亲母亲一起吃早饭,然后去学堂,中午在这里小睡一觉,起来再去学堂,等晚上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饭,母亲检查她们的功课,一直到掌灯时候,才在乳娘丫头的拥簇下离开。

“二小姐,吃茶。”有人说道。

谢柔嘉的视线转向她。

十五六岁的丫头,梳着抓鬓,穿着如同其他人一样的朱红衣衫,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江铃……”谢柔嘉喃喃说道。

“江铃,快过来给我梳头。”旁边的声音盖过她。

坐在一旁修剪茶花的丫头便笑着走过来。

“我来喂二小姐喝茶。”她说道,接过江铃手里的茶。

江铃便笑嘻嘻的跪在了谢柔嘉旁边的小姑娘身后,接过她手里的梳子。

“二小姐。”耳边的声音软软,“来,喝茶。”

谢柔嘉下意识的张口,温香的茶被喂到口中,有些僵硬的身子便舒展开来。

“木香。”她看着眼前的丫头喊道。

木香哎了声冲她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手里拿着小小的银勺子再次喂过来。

谢柔嘉木木的张口,视线环视。

这边江铃给小姑娘梳头,一面低低的说笑着,一个小丫头跪在一旁举着镜子,另一边两三个丫头围着母亲,一面打扇一面看着母亲做衣裳。

门外窗外传来夏日里的蝉鸣声嘶嘶拉拉的嘈杂。

这个梦真好啊,谢柔嘉怔怔。

她不是第一次梦到小时候,事实上她常常梦到小时候,但却不是这样的,她以前的梦里只有站得远远的冷冷看着她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冰冷的一遍又一遍倒下浮起的姐姐的尸体。

她几乎已经忘了,小时候原来也有过这样美好的场景。

母亲带着笑做针线,丫头们肆意的围着说笑,姐姐娇憨的坐在她身边,还有这些丫头……

她看着屋子里的大大小小的丫头们,说的笑的灵动鲜活,陌生却又有熟悉的面容。

她想起来了,这些丫头是母亲屋子里的以及从小就服侍她和姐姐的,但这些人在她十二岁后也都不见了。

“…关在山后一把火烧死的…”

“…死的这样惨,都怪她们没有照看好小姐….”

她听到过有人私下议论,她还偷偷的跑去山后看,但什么也没找到还迷了路,一个人坐在山里抱着树哭,是江铃找到她。

江铃!

谢柔嘉转头看身边,不是带着几分沧桑的老姑娘,而是一个十五六岁正直芳华的小姑娘,她的身子跪的直直的,青春靓丽的脸上神情专注,手里夹着发绳簪子,在头发间灵巧的飞舞着,日光照在她身上,生机勃勃。

江铃日夜都守在她身边,今夜偏偏看不到她,是不是已经被镇北王府的人关起来了?

周成贞杀了自己,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谢柔嘉的视线又转向母亲。

周成贞说,母亲跳下山崖死了……

那现在她看到的这些人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她终于和她们团聚了。

母亲,姐姐,我终于和你们在一起了。

谢柔嘉放声大哭向母亲那边爬去,正喂茶的丫头被打掉了勺子,才哎呦一声就见谢柔嘉从床上跌下去。

“怎么了?”

屋子里顿时乱了起来,喊的问的声中,女孩子的哭声格外的凄厉。

………………………………

细碎的脚步声从帐子外传来,停在床边,帐子被小心的掀起一角,四眼双目相对。

“木香。”谢柔嘉说道。

木香笑了。

“二小姐,你醒了?要喝水吗?”她低声轻语问道。

“母亲和姐姐呢?”谢柔嘉问道,一面要起身。

木香忙伸手扶住她。

“大夫人在丹室,大小姐快要下学了。”她柔声说道,一面坐下来让谢柔嘉靠在她身上,一面问要不要喝水还疼不疼。

一旁便有丫头捧来水,木香伸手接过要喂给她喝。

谢柔嘉从床上摔下来了,磕到鼻子流血,现在还有些疼,但她顾不得这些。

“母亲和姐姐会来看我吗?”她问道,扭头避开水杯。

看她一脸紧张期盼还有忐忑,木香有些惊讶。

“当然会。”她又笑道,一面有力的扶住谢柔嘉的肩头,“来,先喝口水。”

谢柔嘉喝了一口,又有小丫头捧着一碗走进来。

“药好了。”她说道。

木香接过准备喂药。

“母亲和姐姐,没有生气吗?”谢柔嘉再次避开,急急问道。

她当时因为大哭激动手脚不稳结果翻下了床,碰破了鼻子流血,引得屋子里乱成一团,喊了大夫又是擦药又是喂药,因为看她哭的停不下,大夫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她竟然哭着睡着了,这一醒虽然还躺在母亲的屋子里,但母亲和姐姐都不在身边了。

她有些不确定了,母亲是真的和她说话了吗?姐姐也真的在和她玩笑吗?

会不会再一见,母亲和姐姐就又和往常一样冷冷的厌恶的看着她?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木香和小丫头都吓了一跳。

“二小姐,二小姐,大夫人和大小姐怎么会生气,她们都可担心你了。”木香忙柔声安慰道,将手里的药碗放回去。

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因为她,母亲和姐姐才死了,父亲也关进大牢生死不明,母亲和姐姐怎么会不生气?怎么会不生气?

谢柔嘉泪如雨下。

“怎么了?怎么了?”

屋子里的动静让外边的人都涌进来,看着大哭和不安的木香,大家忙上前帮着安抚。

“是鼻子又疼了吗?”

“是嫌药苦不吃吗?”

“不是的,二小姐要找大夫人和大小姐。”乱哄哄中,捧药碗的小丫头大声说道。

这话让屋子里的丫头们有些为难。

“可是大夫人在看砂,大小姐在上学呢。”她们说道。

大夫人是丹主,大小姐是未来的丹主,她们从生下来就开始被严格的教导,要学习很多能够负担起她们身份的技能,这关系的是谢氏的存亡,所以她们在家中享有无上的地位,但又有着苛刻的规矩遵循。

大夫人在静思领悟朱砂精妙,大小姐在学堂学习,这是没人敢去阻止和打扰的。

这些事二小姐自然也知道,怎么今日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一会儿大夫人和大小姐就来了。”大家只得这样哄劝道。

谢柔嘉哪里听这个,都已经死了,在地府团聚了,却还是看不到母亲和姐姐,可见母亲和姐姐还是避开她了。

她有罪,她害死了她们,不,不止害死了她们,眼前的这些丫头们,也是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

谢柔嘉看着她们,这些丫头最大的不过十八九,最小的也才十一二,能在这里服侍都是精挑细选的,她们长得俊俏,做事伶俐,为人和善,忠心为主,以来这里服侍为荣,她们的家里人也都因为而欢喜,想象着她们将来能随着丹主祭祀酬神,能踏入丹山,纵然是奴婢,将来也会有个好前程。

但是,这一切都没了,为了惩罚,为了失去姐姐的愤怒,也为了掩盖姐妹身份互换的秘密,她们都被处死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世上。

谢柔嘉看着这一张张真心关切的面孔,泪如泉涌,俯身大哭。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看她这样子,丫头们惊吓不已,木香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二小姐要找大夫人,我去请大夫人。”有人大声喊道,“二小姐,你别哭,我这就去。”

这声音让其他人都看过去,那人已经蹬蹬跑出去了。

“江铃!”木香喊了声。

屋子里廊下便一叠声的喊江铃,但江铃还是跑走了。

“这死丫头。”木香急道,“她可真敢去吵闹大夫人呢,她挨顿打,二小姐也要背上不懂事的名头。”

她说道一面忙赶着人。

“去把她给我拉回去,不听话就堵住嘴拉柴房去。”

“你们去请大夫来。”

屋子里短暂的慌乱后便有条不紊。

“二小姐就是梦魇了。”乳母揽着谢柔嘉对旁边的木香坚定的说道。

木香一脸的不同意。

“乳娘别说胡话了,二小姐怎么可能梦魇?”她说道,“这里是谢家。”

出产朱砂的谢家,朱砂是做什么的用的?第一大用就是辟邪镇魂,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巫清后人的谢家,梦魇,这里的人怎么会被梦魇。

谢柔嘉拉住了乳娘的手。

“乳娘你其实也不是回老家了是不是?”她哽咽说道,“你跟她们一样,也是死了是不是?”

乳娘抱着她哎呦两声。

“不是,不是。”她说道,一面冲木香做出一个你看这不是梦魇说胡话是什么眼神。

木香也有些头疼。

刚才二小姐也拉着她说过这样的话了,还说对不起她。

难不成真梦魇了?

“梦魇也说不上,二小姐神魂不稳,脉象不安。”外边开好药的大夫说道,“这安神汤药是必须要喝了。”

大家的视线便落在一旁早已经被放凉了的药碗。

“热热端来。”木香立刻说道。

药很快热好了,木香坐在谢柔嘉对面,乳母一面对谢柔嘉的话嗯嗯啊啊的应着,一面劝喝药。

“……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被吓坏了,当母亲和父亲让人带你们走的时候,不敢去想要发生什么事,后来你们不见了,我也不敢想不敢问为什么只剩下江铃一个人,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道,自己骗自己……”谢柔嘉正继续跟乳娘说道,看着递到嘴边的药,摇头,“喝什么药,都这样的,还喝什么药,现在好了,我终于又能和你们在一起了….”

“小姐,喝了药再说好不好?”木香有些焦急的劝道。

二小姐可不是这样的,二小姐一向很听话的。

“大夫人来了!”

门外传来江铃的喊声,旋即便是一叠声的问大夫人好,门帘也被掀起来。

木香忙起身难掩惊讶的看着走进门的大夫人。

江铃这丫头竟然没被人拦住,还有,大夫人竟然真的被江铃给叫来了。

乳娘倒有些释然,本来嘛,哪有母亲不惦记孩儿的,她要起身施礼,就觉得怀里的谢柔嘉瞬时身子绷紧,人也剧烈的抖动起来,顿时不由吓的嗳了声。

“二小姐?”她揽紧谢柔嘉的肩头,看着谢柔嘉更加发白的脸色,担心的喊道。

谢柔嘉看着走近的人,虽然天近傍晚,屋子里有些暗,但比起刚醒来时,她看的更清楚了。

是母亲,是母亲,是年轻时候的母亲,没有低沉哀伤强颜欢笑,只有神采飞扬的母亲。

“二小姐,我把大夫人请来了。”

江铃在一旁喊道,让谢柔嘉回过神。

“你不是要找大夫人嘛,大夫人来了,你吃药吧。”

这句话让谢柔嘉又一怔。

因为她找母亲,母亲就真的来了。

真的吗?

是因为听到她要找母亲,母亲就来了?

“嘉嘉,怎么不肯吃药?”

这一说一怔间,母亲已经走到了身前伸手点了点谢柔嘉的额头,从木香手里接过药碗坐下来。

“母亲来喂你。”

温热的散发着涩苦的药被送到了嘴边,谢柔嘉怔怔的看着母亲。

“张嘴。”母亲抿嘴一笑。

谢柔嘉张开嘴,咽下了那口药。

“这就对了,好好吃药,早点好,难道你不想和我还有姐姐一块出去玩了?”

揽着她的乳娘,站在床边的木香和江铃都渐渐的消失在眼前,谢柔嘉的眼里耳里只有母亲含笑的脸,以及那伴着一口药的一句话,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但还是随着母亲的说话和笑容,也弯了弯嘴角,挤出笑来。

“想。”她重重点点头,眼泪滑落。

想这样一辈子。

她一辈子都在这样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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