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发现,在中国古代历史的很多关键弯道处,总能看到几个不该出现在权力中心的女性身影?她们有的被骂作“祸水”,有的被称为“贤后”,但不论是妲己、褒姒,还是后来的秦宣太后、吕雉,角色不同,背后的共性却惊人地相似:都是在男权结构开始松动的缝隙中,突然“冒头”。
褒姒的故事总被说成是“红颜祸国”的经典版本,但真要说亡国的根源,就不能只盯着她的笑。根据《逸周书》《竹书纪年》等记载,西周末年,周幽王宠爱褒姒,为了博她一笑,点燃了狼烟戏弄诸侯,最终引来犬戎攻破镐京。但问题是,褒姒之所以能被宠上天,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周王室已经没有了自我约束的能力。礼制成了装饰品,宗法制度也只剩下外壳。褒姒只是最后一根稻草,不是风暴本身。
在周公那一套宗法设计里,女人是不能干政的——这话说得很清楚。但西周末年,国君可以公然违背这套规则,不止是宠妃干政,还有更大的问题是,王权已经不足以压制诸侯,整个天下的政治秩序开始松动。换句话说,制度已经开始失效了。褒姒的“笑”之所以能酿成祸端,是因为她笑的那一刻,没人还在乎制度本身。
到了春秋时期,这种裂缝并没有被修复,反而更大了。东周建立以后,王室地位一落千丈,国家结构从“中央集权”转向“诸侯割据”。你看《左传》《谷梁传》,里面提到的“内政无出,外政无入”原则,确实还在用,但执行者已经越来越少。表面上大家还在喊“礼崩乐坏”,但其实心里都明白:旧的制度撑不住了。谁有军队,谁说了算。
这个时候的女性参政现象开始频繁出现。不是因为女性突然被认可,而是因为男人守不住规矩了。楚武王让夫人邓曼参与政事,不是他对女性权利有多开明,而是他根本不把“男主外女主内”这回事放在心上。《左传桓公十三年》里记载得很清楚,楚武王在伐罗之前征求了邓曼的意见,还多次与她讨论军事策略。这在严格意义上的周礼体系中,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在楚国,却成了常态。
当然,也不是所有诸侯国都放弃了礼制底线。越王勾践在这方面就特别“守规矩”。根据《国语越语上》的记载,他在临战之前特别找夫人谈话,强调“自今日以后,内政无出外政无入”,还在屏风前后完成整个对话流程。这种对制度的尊重,在当时已经非常罕见。也可以看出,越国之所以能从战败中翻身,不全是靠“卧薪尝胆”,守住了家庭和政务分工,未必不是一种稳定政治的表现。
但越勾践毕竟是个例。更多的国家,已经走上了“谁强谁上”的路子。战国时期,这个趋势到了极致。秦宣太后是个标志性人物。她不仅实际掌控秦国政权多年,还主导了商鞅变法的延续、白起的重用、义渠王的铲除。从《史记秦本纪》到《战国策秦策》,都可以找到她的权力轨迹。她不是幕后人物,而是前台的掌权者。
但这样的角色,仍然不被制度认可。等秦昭王长大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母亲赶到泾阳。这一举动在《战国策》中有明确记载,也说明了一个现实:女性即便曾主政一国,也不过是临时替代品。她们的权力,只建立在男性缺位的基础上,一旦男性重新登场,女性就必须让位。
所以说,女性参政的“卷土重来”,并不是大家真的忘了“褒姒一笑”的教训,而是那个教训本身没法阻止时代的洪流。春秋战国是个旧制度崩塌的过程,而不是单一事件的反复。女性之所以能上位,是因为原本的政治秩序已经无法维系,出现了权力真空。而在这种真空中,谁有能力,谁能掌控资源,谁就能成为那个“替补选手”。
从制度的角度讲,这种替补是危险的;但从现实政治的角度讲,它又是不可避免的。战国时期的女性参政,不是制度的胜利,而是制度失败后的补丁逻辑。那些太后、妃子、夫人,她们之所以能掌控大权,不是因为规则认可她们,而是因为规则已经不起作用。
因此,把春秋战国女性参政当作“旧病复发”是不准确的。这不是“掉了伤疤忘了痛”,而是“制度失控后的一种应激反应”。你不让她们上台,可以——那谁来顶替幼主?谁来维系朝政?谁来调动军队?这不是选择题,而是生存题。历史一直在重复,但每一次重复的背后,逻辑都不同。褒姒是标志,不是答案。春秋战国的女性们,是用行动告诉我们:当制度垮塌时,谁都可以是“过渡方案”。
说到底,春秋战国女性参政的密集出现,并不是因为哪个女人太聪明,也不是哪个君王太昏庸。这事要真能归咎于某个具体人物,历史早就简单多了。问题是,整个政治系统从根上出了毛病,礼崩乐坏可不只是个形容词,它是真正发生了的事。
先看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楚武王与夫人邓曼的政务往来,在当时并不是孤例。《左传》里有明确记载,他在多次出征前都与邓曼商议军政事务,还采纳了她的建议。而根据周礼,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越界。但问题是,楚国并不在乎这些界限。为什么?因为当时的楚国,虽然在名义上还是周王室的附庸,但实际上已经是另起炉灶的独立王国。礼制的那套东西,在他们眼里更多是“中原贵族的规矩”,不是必须遵守的刚性条款。
你再看越王勾践对妻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国语》中说得很清楚,他要求夫人只能管内政,连交流都要隔着屏风进行。这种操作听起来古板,但其实反映的是他对礼制的“残存敬畏”。可惜,这种敬畏在春秋末年已经变成少数派,大多数诸侯国面对“实用主义”的诱惑,早就把那些规矩丢到了脑后。
问题的核心,不在于女性是否参政,而在于政治结构在剧烈变化中失去了对权力的规范力。中国社会自西周以来就建立在宗法制的基础上,家族、氏族、宗族等级分明,谁该干什么,谁不该干什么,都有严格规定。但宗法制的根基在动摇,那些原本被排除在权力体系之外的人,自然就有了机会。
这不是女性的胜利,而是制度的失败。
战国时期的秦宣太后,就是制度失控后的典型产物。她掌控朝政多年,连秦昭王都只能退居次席。虽说她在任期间确实推动了不少改革,比如继续推行商鞅变法、启用白起、收复义渠等,但她的权力来源始终是“权宜之计”,而不是制度认可。等秦昭王成年了,马上就把她赶出宫廷。《战国策》里记得清清楚楚:“秦王惧,于是乃废太后,走泾阳于关外。”这一笔反转,说到底就是制度在恢复秩序。
学界对这一现象也有不少研究。比如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周伟洲在《秦汉时期的太后政治研究》中就指出,太后临朝的模式大多建立在“幼主继位”这一特殊政治背景之下,本质是一种“过渡性政权安排”,而非常态机制。这种安排在制度上没有清晰边界,很容易滑向专断或宫廷斗争。
你再看春秋中后期,女性干政现象频发,很多时候都绕不开“妾夺正位”这个点。《谷梁传》明文规定“毋以妾为妻”,但这条线在现实中早被踩烂了。妾如果得宠,就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儿子一旦上位,母亲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从而进入政务圈。这种“母以子贵”的逻辑,在很多国家都屡试不爽。比如鲁国敬嬴为了让庶子宣公上位,直接与大夫襄仲结盟 —— 这哪是家庭纷争,明明是宫廷政变。
这些案例串起来看,其实很清晰:女性参政并不是问题本身,它只是权力结构失衡之后的“填空”。系统原本设定了谁该在什么位置,但当这些设定无法维持,空位就成了谁都能坐的椅子。而女性,恰好在这种“制度真空”里,被推到了台前。
你说是她们主动争权也好,是被动顶岗也罢,背后逻辑都是一样的 —— 那就是原来的制度已经兜不住现实。
还有一点不能忽略,那就是宗法制的解体。西周时期的政治秩序,是靠血缘和等级维持的,王位、土地、婚姻都必须遵从严格的血统规则。但到了春秋后期,这一切开始松动。诸侯国之间同姓不婚、正妻政治联姻的传统逐渐被打破,妾的地位上升,婚姻变得更像是一种权力博弈工具。
比如《礼记内则》里提到,“正妻以宗法为本,妾无继承之权”。但现实操作中,妾却通过争取儿子的继承权绕开了这一限制。这是制度漏洞的直接体现,也说明在当时的政治博弈中,连“婚姻制度”都变成了一种战略工具。
所以说,春秋战国时期的女性参政,不是简单的“女性崛起”,而是一个复杂的权力再分配过程。系统原本设定了“谁能说话”,但一旦系统失灵,谁有资源、谁有渠道、谁能拉拢人心,谁就能上位。女性只是恰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突破点。
她们不是制度的违背者,而是制度崩塌后的产物。
春秋战国时期,女性站在权力中枢的时间并不算长。风头再盛,也不过是短暂的过渡。但她们的出现所引发的制度震荡,却持续了整整几个世纪。问题的结局,从来不是“女性赢了”或“男性输了”,而是——权力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本设定的轨道上,只不过这个回收过程,比人们想象的更粗暴,也更现实。
回头看秦宣太后这个典型人物。她是战国时代女性参政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从《史记》《战国策》的多处记载来看,她的掌权绝非象征意义,而是真正主导了国政。她推行变法、任用白起、平定义渠,还能操控朝局到让秦昭王长期无实权。但这份权力,并没有因为她的政绩被制度认可。相反,她的结局,是被亲生儿子赶出政权核心。
这一步,来的其实并不突然。《战国策秦策五》记载得很直白:“秦王惧,废太后,走泾阳。”意思是,秦昭王一旦能够独立执政,立刻启动了“清理门户”的流程。太后的位置,从此不再是实权所在。这并不是母子之间的情感裂痕,而是权力回归正轨的过程。说得直接点,太后在位,是因为儿子年幼;儿子长成,太后自然要退场。这种逻辑,在整个战国后期几乎成为一种“政治常识”。
更早一点,春秋末年也有类似的情节。鲁哀公在娶妾为妻后,遭到了朝臣舆论的强烈反弹。那时候,礼制的权威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底线仍然在。而“妾为妻”这件事,触动的就是宗法制的核心神经。《左传》和《公羊传》里都提到过这类事件,反复强调“正妻不可废,妾不可立”,这些规定其实就是在不断给制度打补丁。但补得过来吗?显然跟不上现实的裂口。
再往后看,女性政治力量的“回收”并没有停止。这种收紧的迹象,在战国晚期表现得尤其明显。比如赵国的赵姬,在赵政(后来的秦始皇)年幼时也曾掌握大权,但一旦赵政成年,她的政治空间立刻被压缩。后来的吕不韦事件、嫪毐之乱,表面上看是宫廷斗争,实质上是政权对“临时女性权力”的彻底清算。
你要说这些女性的角色完全负面,那也未必公平。秦宣太后确实让秦国在她手里更加强势,也确实为后来的统一铺了路。但无论她多么有能力,她的权力依旧是“非常规”的。一旦进入“常规”时间段,她就必须让位。不是因为她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制度不允许她继续做。
在国内学术研究中,这种现象也被称为“女性权力的阶段性合法化”。比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丁原峰在《战国时期女性政治角色研究》中指出:战国女性临朝听政的权力,大多建立在血缘关系与政治空缺的基础上,一旦男性继承者具备独立执政能力,女性的政治角色便会迅速边缘化。这种“功能性权力”从未真正制度化,它只是一种过渡安排。
而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为何女性参政在战国之后迅速降温。汉初吕后是个例外,但吕后之后,女性再度掌权,往往又要等到皇帝年幼、政局不稳的特殊窗口期。制度从未为她们量身定制一套稳定的“权力通道”。她们的上位,不是制度设计的一部分,而是制度出问题时的应急措施。
所以说,女性参政的“卷土重来”,往往也预示着体制的一次“失控”。而一旦系统自行修复,这种“非常规介入”就会被系统性地排斥。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政治自愈机制”。它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得好不好,只要不符合制度逻辑,就会被清除。
权力不是谁抢到了就能一直拿着的游戏。它属于那个被系统承认的角色。在春秋战国的剧本里,女性一度走上舞台,是因为男主角缺席。但只要原定演员回来了,替补就必须走下台。
不过,我们也不能忽略一个事实:正是这些“替补”,在制度崩塌的间隙里,撑起过整个国家的运转。她们不是主角,但在关键时刻,她们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只是,这份“不可或缺”,并没有转化为制度性的认可,而只是一种历史的偶然。
回头再看褒姒那一笑,像不像一个剧本的开始?但这场剧,演到战国末年,已经变得复杂得多。不是谁笑了就能改变结局,而是整个政治系统在改写角色表。女性参政的故事,不是关于她们如何“夺权”,而是当权力失控时,她们如何意外地被推上台,又如何在权力恢复秩序时,被悄无声息地清除。